□邵留娣

自千年古镇道口老家回郑州，故乡河迤逦的堤路驮我向西向南。车行大堤，车行河畔，车行田陌纵横、花开花落的乡间。

隋唐大运河永济渠滑县一段，我小时候只知其叫卫河，却不知这卫河竟有着隋唐皇室血统，淌过了源远流长的1000多个寿诞。

当然，“旧时王谢”杳若云烟，如今的卫河早已不复汪洋恣肆、无羁澎湃，过往“上达百泉、下抵天津、船帆竞发、桅杆林立、漕粮入津、卢盐入汴”的水乡码头旧观都已隐遁邈远。唯剩蛇行蜿蜒的浅浅水线，像岁月深处无奈的一声叹息，发颤的余音飘忽于古镇的城墙、老街、垛垒之间，让曾经生于斯、长于斯的我不知该荣幸光耀还是该满腹遗憾。但其实，杂糅交融的多种情感，应该唤做“乡愁”的情愫，若空气，一直在。

从古镇到京港澳高速公路入口，这短短不足一小时的车程空间，此时此刻正挥毫泼墨着豫北仲春的文案，处处铺展着坦荡大野“青黄菜麦田”的壮丽画卷。眼下，当是这广袤无垠的豫北沃野一年中最动人的一刻，明丽斑斓的彩衣，婀娜优美的身段，粉红嫣然的俏脸，生机、蓬勃、厚重、纯朴。逝去的辉煌，未竟的希冀，典藏于拔节孕穗的麦陇田间。

天湛蓝，云洁白，花粉嫩，泥土散发醇香，鸡鸭鸣唱，袅袅抑或腾腾升起的炊烟……豫北春天的故园。

路过堤下村、路过河湾村、路过摆渡村，堤下、河湾、摆渡，土得掉渣的名号，却分明又是那么生动讲究、大俗大雅，防护堤下的村庄、大运河拐弯处、渡船立足点，何其言简！何其意赅！岁月绵长，时代更迭，粗粝了祖屋的肌肤，坍塌了宅院的脊梁，枯萎了古树的年轮，异姓百家的一辈辈先人复归尘土。唯堤下、河湾、摆渡因运河而超拔，在沧桑变迁和战火硝烟中坚挺而永驻。

过桥、越涧，行行重重，再三停车驻足。豫北故乡的大野，黄昏尚未到来的17时，失却了牧童短笛、老牛暮归的唐诗宋词韵味，却有温润的气息扑面，有飒飒的时代风拂柳掠花，漫卷心田平畴。

向晚天际，隔着车玻璃，挂起一轮圆日醉酒的酡红。现代工业成果的徽章——风力发电叶轮的长臂在一片酡红中周而复始地转动，像镌刻着老歌的磁带，反复循环播放，款款情深地演绎着一位水乡女子夕晖温婉的离情，那是关于豫北、关于运河、关于故乡的牵挂……